身体和眼睛 总有一个在天堂
身体和眼睛
总有一个在天堂
文/曾欢
都说稻城亚丁是“蓝色星球上最后一片净土”,我们慕名而至。景区位于海拔三四千米的雪域高原,分为两条线路:一条是短线,海拔较低,行程较短;一条是长线,海拔高,行程长而难,但风景更美。我们先走了短线,感觉比较轻松,于是决定在第二天挑战亚丁的长线——去看位于海拔四千七百米左右的牛奶海和五色海。
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这一段行程是身体的炼狱眼睛的天堂,我们心存畏惧,尤其是带了小愚小朋友,我已做好了半途而废的准备。但小伙子在有了昨天短线的成功经验后对今天的行程倒信心十足,决定一举拿下四千七百米的高地。
早上出发时天气不给力,我们穿着雨衣和鞋套,拿着登山杖,带着氧气瓶以防万一。景区观光车把我们送到洛绒牛场,那是一大片高原草甸,冰山雪水化成的水流淌成澄亮的小溪,两边草色青绿,各色小花铺叠其上,我们顺着洛绒牛场的步行栈道蜿蜒而上。
栈道的尽头是石头路,登山的路途从这开始。此处的海拔大约是四千米,我们的兴致很高,再加上已慢慢适应了高原气候,所以走起来不觉得很累,小伙子此时意气风发,他还真有点如履平地的感觉。
连续行走一个小时左右,我们到达了第一个无名海子,湖水呈碧色,水边一圈黄色小花,既点缀了草甸子,又给平静的湖水增添了几分美趣。
我们小憩了一会儿,继续向上。此时的路面是参差不齐的石块,走起来更加费劲,身边的人走走停停,有拿着瓶子吸氧的,有停下来喘气的,还有补给能量的,我们也觉得有些累。身边时不时有马队踢踏而过,深涧内流水声激荡,山坡上草木葱茏,不知名的小花散落在草间,白色石块搭成的玛尼堆在路边随处可见,还有一座座低矮的石头小屋趴在大树下,我们猜想是挖虫草或是松茸的藏人的居所。就这样边走边看,前行倒也不那么辛苦。
不知不觉过了午时,我们到了连马也上不去的陡峭山路。路很窄,石块不规则分布,石块间的落差高低不一,路边还有藏人在铲土、挖沟、打木桩,修缮着这条“天路”。问他们距离牛奶海和五色海的距离,说是还有一公里左右,步行大概要一个半小时。小伙子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台阶,开始有些动摇,但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,他说走到这了放弃太可惜。愚爸强忍自己的不适,给他鼓劲,跟他说:“小愚,是你给爸爸做的榜样,要不然爸爸肯定坚持不下来。”我随声附和,小朋友继续向前。
在一段拥挤的台阶上,人群移动缓慢,我们停下来的次数变多了,越停越累,小愚想打退堂鼓了,这时一个叔叔健步如飞地下来,声音轻松地跟我们说:“还有五分钟了。”旁边的女孩说:“哪怕这五分钟是安慰人的,听着也舒服。”我们都知道剩下的路程至少是十个五分钟,但小伙子信以为真了,鼓起劲又爬了一段后连连叫唤那个“五分钟叔叔”是骗人的,我们鼓励他:不妨再多走几个五分钟试试。
一点钟左右的时候,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两条路,一条1.2公里的栈道平缓抵达牛奶海,一条700米长、坡度70度左右的陡峭石路通往五色海。下来的人有人推荐先平缓地上再陡峭地下,有人建议先上陡峭的,下来时平缓人舒服又安全。我们问小愚怎么选,他说我们先走难的,先到五色海。我知道他心心念念要到达最高点,于是尊重他的看法,我们仨向最艰险的高峰走去。
越往上越难走,每抬起一次腿全身都酸胀,头疼、胸闷,整个人都晕晕的,这是明显的高反症状,我们决定吸氧。当氧气喷口对准口鼻按压出无形的气体时,我们真的感觉舒服了很多,在吸到第四次时,我们终于到了山顶。回看来时的天梯,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激动,尤其是小伙子,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,感觉整个人都氧气充足了。我们顺着山顶栈道走了十分钟,绿汪汪的半面镜子一下亮到了双眼,再往前走,颜色又丰富了起来,黄色,蓝色,绿色……果真是五色海!
向左前方看去,牛奶海的轮廓也出现在眼前,白色的边沿聚着天空蓝。我们兴致高涨,向前方下台阶,随着步行加速,牛奶海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——靠着高入云天的雪山,雪水注入无声,那海子静美地躺在山湾里,像是紧贴雪山胸膛的娇美女子,纯净得不染纤尘。
海子边,有人拍照,有人捡白色石子搭着玛尼塔。细雨霏霏,冰冰凉地贴着我们的脸颊,这或许是海子里的水升腾成的云雨,那就让它们与我们多温存一会儿吧。
拍照打卡后,我们顺着平缓的路回到刚才的分叉口,时间已是两点多钟,整个上行加观景花费了近五个小时,我们都快体力不支了。小伙子不停地寻找和他一样到了海子的小孩,只有寥寥数人,他没有自夸,但言谈中有自豪之感。我们却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,就连拍照都让他竖起大拇指,因为这次高原登山的确刷新了我们对他的认识,他真的成长为了一个坚强坚持坚定的小伙子。
下山的路上,看到低矮的石头屋上冒起了炊烟,一个藏族男人和两个孩子在门口,问他们,果然是挖虫草的。想起在四千七百多米的山顶,的确有几个藏人在卖现挖的虫草,这样的高山对他们来说既是可瞻仰祈福的神山,也是可供衣食的父母山。他们敬它,爱它,护它,却并未想过征服它。那双手能找得到最神秘的虫草和最美味的松茸,也能挖得出最朴素最便捷的山路。他们的石头小屋低矮地匍匐在山坡上、大树下,袅袅炊烟升入山间的云雾中。他们的经幡高挂在人力难以企及的风口,当如织的游人散去后,他们就隐没在三四千米之上的高原深山。他们不是这山的主人,他们只是这山的一部分。
而我们,只是过客,不妄谈征服,我们千辛万苦挑战的只是自己未曾爆发的可能,竭尽全力为的也只是那未曾见过的风景。这一路不算炼狱,但这一眼已是天堂。
作者简介
曾欢,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,热爱生活,偶有感悟,常记于笔端,作品收录于《诗意的红烛》和《天府散文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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